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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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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麽會這樣,世間怎麽有如此古怪之事……”

雪翁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,看向崔瑩的目光變得十分覆雜。

“但若如此,你早該死了,為什麽能活到現在?”

他想起了崔瑩讓他悟一下她的師父是誰,恍然之間明白了些什麽,帶著驚疑地喃喃問道:“久病成醫……原來姑娘的醫術就是這麽來的嗎?這當真是……”

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。久病成醫,這是何等的殘忍和不易啊。

崔瑩靜靜地看著他,見到他如此覆雜的目光,不由得一笑,當即將手抽了回來。

“你既然明白了,那就早日啟程吧,免得燕公子去的晚了,叫江湖中人人敬佩的燕盟主等得焦急啊。”

雪翁卻直直地凝視著她,並無動作,直到崔明要從他身邊離開,他這才挪動步伐,擋住了她的去路問道:“你實話告訴我,你還能活多久?”

崔瑩停下腳步,側過頭淡淡瞥了他一眼,唇角微揚。

“讓前輩失望了。”

“這一時半會兒的,還死不了。”

她說罷又徑直往前走,直走出兩三步,忽聽得他在背後問道:“我曾聽人說過,這斷脈之苦絕非常人所能忍受,斷了一脈便已痛得輾轉難眠,更何況你這經脈全斷……就算你有幸琢磨出藥理活了下來,你又是如何受得住這每一呼吸之間都重於撕心裂肺的痛苦的?”

崔瑩腳步微頓,卻沒有回頭,唇角邊忽然掛起一絲笑意,那笑卻不進眼底,讓人瞧見了便聯想起薄薄的白紙一片,麻木而平淡。也許早就絕望了。

“受得多了,就只當是稀松平常。”

她說完再不停留,就這麽徑直離開了。

雪翁呆呆地瞧著她的背影,半晌回不過神來。

幾人簡單換好藥之後,就立刻啟程,分道揚鑣。

馬車行李皆已收拾妥當。

在最終登車之前,燕雲飛回過身來對崔瑩與連淮二人再度拜謝。

“多謝二位的救命之恩,這份恩情燕某一定銘記在心,來日二位若有用得上的地方,燕某必將赴湯蹈火,在所不辭。”

“燕某能結識連公子這樣的英雄才俊和二姑娘這般性情超卓,舉世無雙的女子,實在是三生有幸。此去一別……”

他看向崔瑩似乎還想說什麽,卻最終欲言又止,頓了一頓。

“江湖險惡,還望二位多多保重。”

連淮拱手回禮道:“燕公子保重,我們後會有期。”

燕雲飛最後深深地望了他二人一眼,坐上馬車,與雪翁一同去了。

“終於走了。”崔瑩長長地松了一口氣,顯得很開心。

“嗯?”連淮有些不明所以地低頭看她。自從被救出來之後,燕雲飛對她的態度一直恭敬照顧,甚至還有些……讓他稍有些不舒服的關切愛護。但總而言之,燕雲飛應該沒有得罪她才是。

“你不覺得他很沒有眼力見嗎?”崔瑩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,開心地挽住連淮的手,“每當看見我們在一起,他就偏要跟過來。煩都煩死了。”

連淮聞言,忍不住微微一笑,反手握住了她的手。

二人十指相扣。

從此地到金陵連家莊需要輾轉行過山路水路,沒個十天半月到不了。

好在他們二人也不著急,一路上就這樣游山玩水,將世俗煩惱一並忘卻,悠閑自在,瀟灑快活。

他們有時隱居山林幽處,寄身天地之間,有時又去城中最繁華熱鬧的地段,住在豪華客棧裏,對飲陳年美酒,彈琴作畫,玩得累了便相依靠在欄桿上,攜手俯瞰人世間的燈火。

有一葉輕舟入石潭清水,轉過陡峭峽谷;有畫舫游船停泊於湖心,四面笙歌;有山間螢火,攏養作夜間明燈;有流光斐然,價值連城的琉璃盞,燃著異國香芯,一室芳澤;有幾處炊煙裊裊,農家飯菜;有歷經五道入味,集天地之精華的名樓佳肴;有街頭幾錢幾兩的投壺、鮮花、泥人、糖畫,也有江湖名士送帖相邀,品鑒古董字畫,珠寶玉器、神奇斧鑿。

輕歌曼妙,金獸添香,又或是清凈無憂,閑雲散鶴,他們且行且走,攜手嘗遍世間百態。

連淮是常在江湖中行走的人,這其中的許多風景他先前早已看過。而崔瑩雖然久居極樂殿不出,卻從小嘗遍了各種極盡奢華和極盡苦楚之事,對於人間其他也都看得淡了。

然而他們二人這一路行來卻分毫不覺得興致缺缺,反而流連忘返,每日歡欣舒暢,似乎再這樣游玩十年、二十年都不會有任何煩膩,依舊好奇興奮,百般歡喜,猶如初時一般。

他們從前也曾一起走過長安道,走過一座又一座城門,上上下下的山路,和沿途以來的風景趣聞。不過那時的感覺比之現在卻又有不同。

那是他們尚未表明心意,相互之間還有試探猜忌,又或是什麽別的考量,而現在既然兩人兩情相悅,心意相通,便再也沒有那些隔閡了,只恨不得日夜都在一起,片刻也不要分離。

金樽和柳如媚是兩日後到的,銀觴來得稍微晚一些,五日後才到。

他們來時,崔瑩處理好教內的事務,索性就直接帶著他們去見連淮。

金樽向來對她唯命是從,自然沒有什麽話講。柳如媚卻覺得好生詫異。

“小主,我們是極樂殿的人,崔教主當年那樣逼迫連少莊主,讓他差點在五佛絕命散下喪了命,之後他們更是水火難融,這仇怨非但沒有化解,還日益加深了,您當真要讓我們……”

崔瑩微笑著搖了搖頭。

“無妨,他向來恩怨分明,只要你在他面前好好做人,把殺人放火的本性壓住了,他是不會同你們計較的。”

“我?”柳如媚有些愕然,隨即轉頭看向金樽,“那……金堂主不用嗎?”

“金樽是我的人,那就也是他的人了,他怎麽可能和自己人計較。”崔瑩笑得帶了幾份狐貍般的狡黠,“所以啊,柳姐姐,危險的可只有你。”

柳如媚的眼皮抽動了一下,總覺得左眼和右眼都在跳災。

但她最終還是不敢違抗崔瑩的命令,於是就跟著她去見連淮了。

連淮眼見到極樂殿中兇名在外的兩位人物,竟然畢恭畢敬地拜見他為主上,心中也頗為感慨,於是帶著他們二人與他從連家莊帶來的幾個下人相互介紹了一下,從此以後就讓他們同住一處。

連家莊本就有武藝高強的門徒,他自然是不需要再多幾個下屬的。只不過崔瑩既然能讓她極樂殿裏的人拜見他,可見她對他的信任與心意,心中不由得感動。

崔瑩則不覺得什麽,晚間一如常態地賴在他的榻邊,依靠在他的懷裏不走,被問起時只是漫不經心的說道:“他們原本也是要跟著我的,只不過是暗中尾隨。我嫌麻煩,不如就讓他們和你的人一起走。”

“那你以前怎麽不嫌麻煩?”

“以前……”她調整了一下姿勢,將頭枕在他的右肩上,“我怕你對他們動手。”

連淮忍不住笑了,伸手輕撫她的烏發,將她的青絲在指縫間穿過。“此話怎講?”

“現在你既然這樣喜歡我,自然也不會傷害我的下屬了。畢竟傷了他們,也就是折了我的左膀右臂啊,你怎麽忍心呢。”

崔瑩很是驕傲的說道,頗有一種恃寵而驕的得意。

連淮見她眼神亮晶晶的,明媚宛如春光,心中不由地喜歡,溫柔笑道:“是這個道理。”

“而且以前我還怕他們對你動手呢。”崔瑩伸手起來,勾住了他的脖子。

“不過現在嘛,我天天都在你身邊,他們可找不到下手的機會。當然,他們現在可不敢下手。”她摟著他,驕傲的說道。

“那就謝過崔小主了。”連淮裝作感激的模樣,垂眸與她對視了一會兒,見她忽然收緊手擡頭,似乎臨時起意要咬他的下巴,於是低頭躲過了,用額頭輕觸了一下她的額頭。

“不過他們為何要與我動手?”

“看你不順眼的人可多了,尤其是我們極樂殿。金樽向來聽我的話,他倒是不會,但是柳如媚嘛,她古怪得很,一邊喜歡和男子風流,一邊又討厭男子,至於銀觴……”說道這裏,崔瑩頓了頓,似乎不知道該如何描述,“你見到他就知道了,他城府深,心眼多,你恐怕是不會喜歡的。”

她原來以為連淮會同意她的說法,並且許諾雖然不喜歡,但還是會善待他的話,沒想到他卻問道:“那你喜歡他嗎?”

崔瑩楞了一楞。

“為何如此問我?”

連淮笑道:“我只是覺得,如果是你喜歡的人,我一定會喜歡。所以想問問罷了。”

崔瑩又是一怔,嘴上回答著“談不上喜歡,就是正常的感覺”,臉卻悄悄紅了。

可是,這全天下,人世間,她只喜歡一個人啊。

真是她的傻哥哥。

中午還有一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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